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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次落泪

2022/08/05  
三次落泪 爱人常说我眼窝子太浅,看个电视能泪流满面,听个故事能哭的稀里哗啦,用她的话来说,就是人家都还没咋地了,你一个大男人家的像什么样子。都说“男儿有泪不轻弹”,但那只是未到动情处吧。 从事基层法院信访、调解工作已有十三个春秋,这十三年中,我接待过形形色色的来访群众、调解过几百起矛盾重重的案件,数次因看到生活困难的当事人兀自唏嘘、心酸。但当衣衫褴褛、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从她那破旧的布包里掏出花花绿绿的钞票时,我的眼睛竟一下子决了堤。 事情还得从去年冬天说起,春节刚过,第一天上班单位门口就挤满了前来办事的群众,我所在的信访大厅门前也不例外。刚一开门,来访群众就一拥而进,屋内的两排座椅都坐得满当当的。有来咨询案件进展的、有咨询法律的、还有来求助调解的。假期后的第一天,还真有点吃不消。一上午口干舌燥,送走一拨又一拨的群众,想站起来活动活动,突然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老太太,一件不合体的破旧棉袄、一双裂了皮的棉鞋,再加上愁容满面,仿佛身上有千斤重的担子。我问她是否需要帮助,她弱弱地说:是跟我说话吗,同志,我能耽误你几分钟下班时间吗。当然,我无法拒绝。她慢悠悠地坐到我对面,似乎很难为情地说,同志,俺欠人家的钱,不还中不中。我心想欠钱哪有不还的道理,但听她讲完才明白,原来不是她不想还,是无力偿还。这位老太太姓毛,今年六十多岁,她与年近七十的老伴靠沿街叫卖自己蒸的窝窝头为生,收入微薄,行情好时,一天能赚三四十块,行情不好时,几块钱都是常有的。老两口没有亲生子女,早年前收养了一个女孩儿,目前在外打工,刚刚能养活自己。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,但两位老人家也算能维持基本生活。“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”,毛老太两口平静的生活被一起交通事故打破,这起事故,如同平地一声惊雷,打得两人几乎站不起来。那天,毛老爷子跟往常一样推着那辆破旧的三轮车沿街叫卖,当行至一段下坡道时,三轮车向疯了一样向下冲去,刹车完全失灵,直到撞到路边晒太阳的谷老大爷(91岁)才停止。很不幸的是,谷老大爷被撞倒在地,不省人事。瞬间毛老爷子蹲坐在地,还是旁边的人提醒他才赶紧打120将谷老爷子送完医院。经医院紧急救治,谷老爷子脱离生命危险,但腰、腿几处骨折,需要休养。事故发生后,谷老大爷将毛老太夫妇诉至法院,经最终判决,毛氏夫妇应一次性赔偿谷老大爷医疗费等各项费用共计3万元整。毛老爷子一听需要赔偿3万元,一气之下,当晚心脏病复发,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。祸不单行,一边是要赔偿人家,一边是老头子住院,毛老太沧桑的脸上更显疲惫。也许她来并不是不想支付人家赔偿款,也许她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,我恰好就是这个聆听者。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,待毛老太情绪缓和,打算回去时,我顺手把自己带的午饭塞到她手里让她拿去吃。她突然又红了眼,说:刚好,把这饭送给医院的老头子,他还等着呢。此时,我的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。 两天后一次下班,我突然想到毛老太家看看,路上顺便买些水果,七拐八拐走到一家低矮小院门前停下,大门半开着,我慢慢走进小院,映入眼帘的是各种纸箱、塑料水瓶、破木烂柴,甚至下脚的地方都没有。同志,是你吗?俺这院里脏死了,全是柴火,俺老两口早上三四点开始蒸窝窝头,上午沿街卖,下午骑三轮车捡一些人家扔的破家具、烂木料当柴火烧,能省一些钱,唉,按理说,人老了该享福了,可现在......说着说着,她又痛哭起来。看着她及所处的环境,我的眼泪早已挡住视线。放下水果,我悄然离去。 20天后的一个下午,快要下班时间,突然大门被推开,有两个老人相互搀扶进来。我一看,是毛老太两口,她说:同志,俺是来还钱的,这半个多月,我仔细想了想你给我讲的道理,也站在对方的角度上考虑了,确实,这钱应该给。这是我们老两口凑的钱,有社区领导的、有俺街坊四邻的,还有老头住院期间医生们、护士们、住院的病友、家属捐的。这些钱还完,我们也就心安了,以后也可以睡个好觉了。说着说着,毛老太太从蓝色布包里掏出整整齐齐三大捆人民币。第一捆,全是百元大钞。第二捆,则是破旧的50元钞票。而当她拿出第三捆钱的时候,我惊呆了,虽然每捆都是一万元,但这捆分外的厚,全是20元、10元、5元,毛老太还在下意识的用核桃皮似的手轻轻地捋着这捆皱巴巴的钞票。看得出来,这些钱来之不易。这一幕狠狠地刺痛了我的双眼,泪水直涌出来,完全无法控制。谁会想到,这样的两位老人,在困难面前,没有退缩,在责任面前,没有逃避。我不由自主的摸摸口袋,还好兜里有100块现金,我赶紧递给毛老太,好像这个时候只有做些什么才能表达我内心的敬意。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,也许他们不出众、不伟大,不能如愿地度过自己想要的人生,但是,他们努力活着、勇于担责的样子,让人无比动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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